我没想到,我的生活会因婆婆的到来乱了套。那天辛岩回来时,我正哄女儿喝药。这几天她又扁桃体发炎化脓,疼得喝水都困难。看时间不早了,我捶捶酸胀的腰对辛岩说:孩子药还没喝完,要不你去做饭?先别喂了!
快做饭吧,我妈病了,吃完我得看看去!辛岩有点不耐烦,往沙发上一倒,揉捏着眉心道:我妈一人住还真不行,有个三病两痛的连口水都要不到!唉!我知道辛岩的意思,无非又是老生常谈想接婆婆过来住,想要她答应。
可这事儿,没商量!不承想这一回,辛岩来了个先宰后奏,看望变成了接回!当我听到响动出来看时,辛岩正扶着婆婆坐下,转身把门口两个硕大的袋子拿进屋。
他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递给我,挤了挤眼睛说:这是妈的衣服,你帮忙收到柜子里吧!什么情况?我没理会辛岩的暗示,袋子落空,巴哒一声掉在地上。
听到声响,婆婆站起来抹着眼睛说:岩儿,我说了不来你不听,我看我还是回去吧。妈!你说什么呢?这里就是你的家!辛岩的声音发哽,狠狠瞪了我一眼,扶着婆婆进了客房。婆婆的眼神从我身上飘过,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我心里隐隐感觉不安,辛岩今天怎么经我同意就把婆婆接过来?难道婆婆真病得这么严重了?
辛岩安顿好婆婆,进来和我解释:老婆,我知道你没睡,我妈肝脏出了问题,我怕……她是我妈,她病成这样,我能不管么?什么问题?我的滔天怒意被那句肝脏出了问题惊退。
虽说和婆婆不对付,可她到底是辛岩妈是女儿奶奶,我也不想她真有什么事。辛岩摇摇头,眼底是深深的绝望:我也不知道,妈妈不肯说,只是哭,我猜想……肝癌两个血字突然从脑子里闪过,我咬了咬嘴唇安慰道:你明天带她去医院再好好查查吧,也许是误诊呢!嗯!辛岩应着。
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静得连心跳声都响如战鼓乱擂。谁知第二天,婆婆一听说去看病,立马双手乱摇:不去!去了又有什么用?医生说要我静养,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真去动刀子吗?”动刀子!我看向辛岩,他脸色煞白红了眼眶。再看婆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完全不像、绝症病人。
婆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对接,我分明感觉到两道凛冽的寒光夹杂着一股得意,如利刃般朝我射来,让我后背发凉。我心头一凛,再去看时,婆婆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我知道婆婆一直不喜欢我。大学毕业后我当了教师,同事给我介绍辛岩,我这外貌协会的一眼就被外俊朗而略带忧郁气质的外表迷惑,欢天喜地坠入爱河。记得我第一次跟他去他家,婆婆笑成一朵花,看上去很热情,可面部表情却有些僵硬。
吃饭时,婆婆只做了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煎蛋和一盘空心菜。这样招待儿子女朋友的,只怕少见吧?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看在辛岩面子上,没表现出来。相识一百天,辛岩向我求婚。
我妈忧心忡忡,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就闪婚,不太合适。可能和男神共度余生,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我没听老妈的意见,激动地答应了!两家商量婚礼,婆婆说她靠卖菜这个小本买卖供辛岩读书不容易,手里实在拿不出彩礼钱,只能意思意思了。
我妈想着她孤儿寡母的也确实不容易,而且那笔钱他们也没打算要,也就没有计较。我以为婆婆的“意思”,在当时彩礼四五万的情况下,怎么着也得上三万吧?谁知她给了一个大红包,里面才一万一,还美其名曰万里挑一。
捏着那个红包,我的心像被什么烙到了,似乎感觉到婆婆笑容背后隐藏着深意。辛岩劝我来日方长,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来弥补这个缺憾。他絮絮叨叨说着婆婆的艰辛,说到最后甚至淌下泪来。我知道婆婆在他心头的分量,不想才结婚就让他为难,毕竟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是他,又不是婆婆就这样,我带着娘家全款买的房嫁给了辛岩。
婚后他们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婆婆经常会过来串门,她那菜市场自来熟的风格很快和小区的大爷大妈打成一片,每次来都要他们聊半天才上楼。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几个老人对我指指点点,说婆婆看不上我,是我倒贴一套房才嫁到辛家的。我这才知道婆婆在外说了我多少闲话!原来婆婆这么有心机!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在算计!原来那张笑脸是装的!我气不过找婆婆对质,婆婆却矢口否认,还说我胡说冤枉人。辛岩又劝慰我别听外人嚼舌根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这事在我心里种下一根刺,再联想之前的种种,我和婆婆有了隔阂。
我生下女儿,婆婆看是女孩儿,立马翻了脸,说好的照顾我坐月子也反悔了,非要去卖菜,还一再说要我出了月子赶紧备孕,一定要给老辛家生个男孩来传宗接代。
我生产时难产伤了子宫,医生说再孕的几率很少。婆婆一听炸了毛,指着辛岩骂:说了她瘦得跟猴子似的不好生养,你偏不信!这下好了,我老辛家绝了后了!当初要是听我的娶了小秀……妈!辛岩一声低吼,把婆婆后面的话逼了回去。
婆婆怨怒地剜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小秀是谁?我虚弱地问辛岩。他没好气地说了句:你想这么多干嘛?多事!望着他烦躁嫌弃的表情,我的眼泪涌了出来。网上说你嫁的是人是鬼,生个孩子就知道。难道生孩子真是检验真爱的试金石么?
我妈要带孙子,婆婆又不愿意帮忙,辛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那段时间特别忙,经常半夜才回家。于是我坐了个自己照顾自己的月子,个中艰辛不言而喻。这也算了,可没想到有一天吃饭时婆婆突然跑了回来,看到我给自己煲了猪肚汤还蒸了蛋,当即跳起来掀了桌子,指着我大吼:生个丫头片子还当娘娘供上了!真不知哪来的勇气?
我老辛家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摆设,我儿子赚的辛苦钱,都要被你吃光了!我又累又饿,婆婆劈头一顿骂点燃了我,我直接怼回去:你不照顾就算了,连我吃的也要管,操的哪门子闲心?
怎么就吃你儿子的了?难道我自己没工资吗?你再瞎叫,别怪我不客气!来人啦!儿媳打婆婆啦!救命啊!婆婆突然打开门,继而倒在地上又哭又喊,披头散发涕泗横流。
我还没反应过来,婆婆哭喊声引得邻居们都跑了回来。不知内情的邻居一边扶起婆婆,一边指责对杵在一旁的我,说也是当妈的人了,还教书育人呢,难道不知道百善孝为先吗?
婆婆又跟辛岩告状,辛岩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对我一顿猛评:我妈脾气不好,你就不能忍着点?亏你还上了大学还是教师呢,怎么能和老人动手?你太让我寒心了!婆婆无理取闹,不仅没有半点安慰,还横加指责!这就是我要托付终生的男人?
辛岩的话如西伯利亚寒流,吹得我的心一片荒凉。所有的委屈和心冷在荒凉中漫延,长出了枝蔓。婆婆这一闹,我成了小区里有名的恶媳妇,那些大妈大爷娶媳妇有了新标准:千万别像老辛家的媳妇!
后来婆婆再没登过门,连孙女的满月周岁都没参加还到处说我的闲话。自此婆媳到底撕破脸,成了不相往来的冤家。
那些伤痛还历历在目,辛岩又闷声不响把婆婆接了过来,我从婆婆的目光中感觉到,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平了!有什么办法呢?惹不起躲得起,我以为,任婆婆想如何作妖,只要我不参与不理会,会相安无事。
可后来发生的事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多天真!婆婆果然修炼千年,那道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破的。婆婆病了,辛岩却依旧忙碌,家里的事还是不怎么管。婆婆也不抱怨,看上去平和从容,能吃能喝能聊。可一到半晚,我和孩子睡得正香时,就会被婆婆的大声呻吟吵醒。那一声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瘆人。
我历来睡眠浅,一听这声音,吓得拖起辛岩冲了出去。女儿惊醒了,大哭起来。看我们都醒了,婆婆一脸歉意不停地说:“对不住啦!吵到你们了,我就是胸口疼,这会子好点儿了,你们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辛岩瞌睡重,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可怜我又要哄女儿,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刚要睡,婆婆的呻吟声又掐着点儿响起。这样来回折腾,我几乎一晚没睡,女儿也到天亮才睡着。这样连续闹腾了几晚,辛岩可以早睡补觉,我吃不消了,晚上睡不好,白天上班就打瞌睡,工作时老走神出错。怕吵到孩子,我把女儿送回了娘家。
看到我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婆婆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跟辛岩摊牌:要么把婆婆送医院要么搬走,这样闹腾真要人命了!
辛岩恼怒地指责她:“我妈这是病了啊,她还能故意这么闹么?谁都有老的那一天,你能不能不跟一个病老太太计较?”计较?这是计较吗?她病她老她就有理了?
有病治病,不带这样道德绑架的吧?我气得吐血,和辛岩吵起来。婆婆知道我要赶她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小区里控诉,说自己病了,想在我家养病,我天天给她脸色看。
她甚至跑去学校,趁学生做课间操时,当着全校师生大闹,说我恶毒到容不下一个病婆婆,要将她赶走。婆婆泣血控诉,我百口莫辩,校领导不敢动婆婆,只好叫辛岩过来救场。我指望辛岩替我说话证我清白,谁知他扶着婆婆,义愤填膺地指责我对婆婆不孝。事情发酵,小区群里有人指责我,还为人师表呢,
连自家生病的婆婆都容不下,又怎么教育别人的孩子?不是误人子弟吗?甚至有脾气暴躁的邻居在群里艾特辛岩,说婆婆都这样了,我不仅不照顾还刁难,这样的恶媳妇就该扫地出门!
舆论一边倒的打压我,就连下个楼,也会有垃圾摔到脚边,骂我是恶媳妇。我这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悲哀。这种压力下,我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感觉自己快抑郁了。我多了个心眼,留意到婆婆吃的药,都是平常的保健药,并没有和肝脏有关的药物。
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有一天我在上班时间特意请假回来,婆婆果然不在家。我溜进婆婆房中,终于在衣物底层找到一个体检报告。答案就在眼前,我颤着手打开本子,婆婆除了血压有点高之外,其他一切正常!这么说,婆婆是故意装病来打压我了!
可这是为什么呀?我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夜里想得睡不着,起来上厕所路过婆婆房间,听到辛岩和婆婆在说话,说到我的名字,我忍不住停住了脚。
一番话听得我寒意顿生,才知道这场婚姻根本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想想这段时间舆论对我造成的困扰,再想到婆婆和辛岩的“良苦用心”,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我跟辛岩说精神状态不好,要去娘家住段时间,就收拾东西走了。
走到门口回头看到婆婆嘴角上扬,眼里尽是喜色。我苦笑着闭了闭眼睛,一场婚姻一场戏,我今天就腾出地方给他们娘俩唱戏吧!一个星期后,我带着婆婆病历本复印件找到小秀。她腹部微微隆起,神色有些慌乱。
我微笑着按住她的肩说:我们聊聊吧。我把婆婆在学校闹事的视频,和群里的消息截屏一一拿给她看。小秀惊讶地望着我:你是说,辛岩妈是故意装病害你?我点点头,把家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给她看,婆婆眉飞色舞对辛岩说:这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名声臭了吧?你这下有理由讲了,赶紧离了娶小秀,早点给我生个胖孙子!
姜是老的辣!还是老妈英明!辛岩竖起了大拇指。婆婆叹了口气:当初以为小秀没工作会拖累你,想找个条件好点的。哪知小秀这么厉害,都当业务主管了!她肚里的孩子是男胎吧?这回咱娘俩可不能再错过了!
对了,我们这样一闹,离婚时财产分割是不是会偏向你这边?能不能争到这套房?小秀的手不自觉地抚向腹部,脸色由白转红,又变成颓败的灰。她告诉我,她和辛岩恋爱后,辛岩突然以性格不合提出分手,并迅速与我结婚。
谁知今年辛岩又来找小秀,痛哭流涕说不该娶我,说我阴险恶毒,连他生病的妈妈都容不下……小秀心里本来就没放下辛岩,被他哭哭啼啼一通悔过表白,又心疼又感动,在他的猛烈攻势下,相信了他的鬼话,又和他在一起了。
看完我提供的视频她才知道,原来辛岩母子是见她升职加薪了,又能生孩子,才设计陷害我,好以受害者形象回头找她。
从小秀那儿回来,我正式跟辛岩提出了离婚,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女儿是我拼死生下的,我都要!辛岩母子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家里安装监控取证,他们会自爆家丑为我提供证据!
官司毫无疑问地赢了,没有这对母子骚扰,我相信,我和女儿的生活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