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罗家村,还只是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庄,邻里乡亲相帮相助,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谁会料想到,一二十年后,土墙变红砖,低房变高楼呢。村民们外出务工的多,大都又节约,愣是一年一年的如小鸟垒巢般家家盖起了洋楼。但凡事情弊利相随,赚赚足了,民风也渐渐变了。
你今天买了彩电,我明天就买了冰箱。你家里音响开得震天响,我弄一套家庭影院天天放电影。
这不,罗强请了一队工人给爷爷建红坟,罗力就闲不住了,也请了一队工人打算给过世的奶奶迁坟地。
罗强是村里最早出去打工的人,肯卖力又舍得吃苦,这些年家里该添置的都显摆上了,大家伙都说这小子厉害,他就一门心思琢磨着再弄个什么事来让大家眼红眼红。都说百善肖为先,自己父母过世得早,爷爷思想古板,家里添置的东西他是不怎么用,村里流行给高龄的老人修红坟,自己给爷爷修一座漂漂亮亮的坟,他这一次肯定不反对,会到处宣扬自己的孝顺。罗强打定主意,请了道士看风水。
道士说:“村子南面,原有一处山泉,地势开阔,四周树木昌盛,是块好地。”
罗力一向喜欢攀比,听到罗强修坟的消息,他哪里还坐得住,不能让他抢了孝顺的善名。可是,家里没有老人,没法修红坟啊。都说罗力这后生脑瓜转得快,他一拍脑袋:是了,自己奶奶过世的早,那时候哪有钱财,草草葬了,现在便把那土坟迁一迁,让村里人看看,我罗力可不是个忘本的人。
同样请了道士,那道士居然也看重了原先流山泉的那块地。
罗强跟罗力,平日里都暗暗较劲,这次相中同样的坟地,是谁也不让,双方理由都充分得铛铛响。
罗强振振有词:“地是我先相中,你凭什么要迁来?”
罗力嗓门更大:“这地势开阔,你修你的,我迁我的,你一个人霸占那么宽的地,作甚。”
这天,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说来也怪了,平常夜里还有哪家的狗凶巴巴的叫几声,这天晚上静的出奇。但是大伙在夜里都听到了异常凄厉的呜咽。
山风冷冷的拍打各家窗户,一个女声在来回哭诉:“你们凭什么到我的家里来,那是我的家,为什么让我死不安生,罗家的后生啊,你们好狠的心。”
接着又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是我的坟,你个坏女人,凭什么要占了我的家。”
打斗声,撕扯声,女人求饶:“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罗强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在林地里,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人,眼眶青黑,指甲修长,不停的挖土,罗强很奇怪,壮胆要去拉他,那人忽然嘿嘿一笑,双手往胸膛一拉,霉得发青的肠子掉了一地,还不停的往里掏内脏来,咧着嘴道“挖,还得继续挖,继续挖。”
罗强吓出冷汗,一下子醒了,发现自己躺在那片坟地,天微微亮,虽快夏天了,山里的早晨还是冷的紧。难道梦游了?他想爬起来,却不料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看,不得了,罗力什么时候也来了。
“喂,罗力小子,醒醒,你娘的咋个也在这?”
给个大耳光,罗力终于醒过来,抱住罗强两眼直直的:“妈呀,吓死我了。”
“你小子也梦游了?”
“梦游个屁,昨晚床上睡的好端端的,今早咋在这醒来,做了一宿噩梦。”
原来,罗力也做了梦:仙乐飘飘的,走出一个白衣女子,自家婆姨回娘家了,罗力也不老实,跟了上去。跟着走了许久,到了林子里,那女人露出修长的腿来,招着手儿要他过去,罗力哪经得住这般光景,乐颠颠的过去,女人拉着罗力的手,放在白白的大腿上,他一阵子窃喜:哟,这么快就要限制级,这是哪家饿成这样的女人。他哪想到,接下来的事吓的他屁滚尿流。摸起来是滑腻腻的,女人戏谑的把他的手放在唇边,妈呀,看了吓死了,这哪是自己的手啊,是血淋淋的手掌骨头咧,赶紧跑呀。
“罗力,你说我们迁坟得罪了谁,怎么都在这地里醒过来?莫非有问题。我也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你小子好歹梦见个美女,我那是清代僵尸,肠子什么的搞了一地,恶心死我了。”
这回两人倒是齐心,一起找到道士。道士念念有词:那二人恐怕是这坟地的旧主,争斗好些年了,怨气难散,也奇怪了,我那日看地,他们怎么藏起来了。你二人不要在这动工了,染了晦气,难消灾啊。
道士做了一场法事,两人也不甚懂。说来也怪,法事之后,夜里再无争吵呜咽。二人也不再动那块坟地。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祖上恶惩这些不听话的后生,让他们不要显摆,不要辱没了先前淳朴的风习。
至于那道士,后来无从找寻。不过从此罗家村恢复了往日的乡亲相助,更加和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