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想着扮骚,是不是被人要了才安心!”
江幸蜷缩在角落,捂着疼痛的脸庞,一言不发。她是在打骂中长大的,这种事再熟悉不过。
幸好这次打她的是母亲,下手没其他人重。
母亲的手僵在半空,手指微微蜷缩,掌心火辣的刺痛感让她晃了晃神,她怎么又动手打了自己的女儿。
母亲拖着颤抖的身子走向江幸,紧紧抱住她,泣不成声,嘴里一直嘀咕,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妈妈有多苦,妈妈不想你走了我的旧路。
“妈,我不痛。”
江幸知道,母亲有多苦。
母亲五岁就要开始做饭,个头还没灶台高,想把饭锅放灶台时不小心打翻了,淘好的米洒了一地,被从田里回来的外婆看见,追着她打。
外婆追不上把手里的锄头朝母亲扔了过去,砸伤了她的脚,骂骂咧咧说母亲是个没用的,连饭都煮不好,怎么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母亲捂住伤口,忍着痛不敢哭。最后只是拿点红药水简单涂了下,疤痕至今清晰可见。
后来伤口感染,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外公外婆嫌看医生贵,家里没那个闲钱,不管她。
最后是邻居看不过眼,把她送了医,母亲才捡回了一条命。
小学还没读完,外公外婆就勒令母亲不准读书,家里的钱只够供她哥上学,女孩子读书没用。
母亲不敢作声,辍学在家,天天下田种地。
十八岁那年,外公外婆逼母亲交给村里卖猪肉的肥荣。
向来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母亲第一次反抗了,大字不识几个的她冲着外公外婆说婚姻自由。
外婆甩了母亲两巴掌,把她关在房间两天不让吃饭,母亲还是死活不肯答应。
村里人都觉得母亲疯了,在村里没有婚姻自由,有的只是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教会母亲要反抗的,是一个唤作梁辰的人,他是母亲眼里的星辰。
梁辰是前段日子从城里来的,听闻是个作家,来村里取材。
“姑娘,村里的祠堂怎么走?”
第一次见到梁辰时,母亲在田里耕作,梁辰经过向她问路。
梁辰约莫二十来岁,蓄着一头干净短发,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处松松挽起,汗珠顺着额头流下,他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汗。
他笑着说,天气还真热。
笑起来比太阳还耀眼,让母亲晃了神,放下手里的活,帮他领路。
梁辰为答谢母亲,请她喝了汽水。那是母亲第一次喝到汽水,高兴得没忍住流了泪。
梁辰问她怎么了?她说汽水太好喝,给高兴哭了。
而那天晚上,母亲又被外公外婆打了,因她没有干完田里的活。
母亲一直想着梁辰,好像被打也不像往日那么痛。
次日,梁辰又从田里经过,母亲喊住了他,送了他一条淡蓝色手帕,说谢谢他的汽水,手帕可以在天热的时候用来擦汗。
梁辰怕母亲破费,不好意思收下。
母亲连忙摆手,说是自己做的,不花钱。
梁辰接过手帕,瞥见了母亲手腕上的瘀伤,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支支吾吾没有解释。
即便母亲不说,梁辰也是知道的,他是一个作家,有起码的眼见力,况且在村里取材时也听到不少事。
梁辰不时来田里找母亲,帮忙干点农活,讲书本上的知识,也说些城里的事。
母亲很憧憬梁辰口中的世界,那里的人很勇敢且自由,喜欢就争取,不喜欢就反抗。
梁辰送给母亲一只珍珠发卡,是他托人从城里捎来的。
在那个年代,如此别致的发卡在小村子很稀罕,母亲不敢要。
梁辰不管母亲推脱,自顾自帮她别上,笑着说真好看!
这些话仿佛在母亲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让她悄悄起了变化,母亲开始读书学字,开始在意打扮。
但外婆不喜她这些变化,女孩早晚要便宜别人家的,那么聪明漂亮有什么用。
有次母亲在房间穿了裙子,戴上发卡,刚好被外婆看见,外婆冲了进去骂母亲是个骚包,一天到晚就知道扮骚,是要勾引谁,这么喜欢勾引人就去做妓女,还能赚个钱回来。
说着一手扯下母亲头上的发卡,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下去,发卡断了两半。
母亲推开外婆,捡起发卡,发疯一样跑了出去。
母亲去了梁辰家,手里紧紧握着断掉的发卡,泣不成声,“我……我受不了了,带我……带我走,带我走……”
梁辰温柔地摸摸母亲的头,拥过母亲。
母亲欣喜,情到浓时,把自己交给了梁辰。
梁辰果真带母亲跑了,在第二天清晨。
母亲平生第一次坐上了火车,梁辰说下了火车之后,在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转一趟车就到他的城市了。
母亲微笑着,听着火车轰隆隆的声音入了睡,梦里有梁辰说过的汽车、高楼、霓虹灯……还有梁辰笑着走向她,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
正当母亲想应承,被梦中的男主角摇醒,到站了。
梁辰自然地牵起母亲的手,母亲羞得满脸通红,却不自主地把手牵得更紧。
到了旅馆,梁辰有稿件要急着处理,让母亲先休息。
母亲一夜酣眠,从未睡得如此香甜,以至于隔天醒来时,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房间里空空荡荡,行礼没了,梁辰消失了。
母亲跑去问前台,前台说那先生昨晚走了,留下封信给她。
母亲打开信封,看了里面的东西后,像被抽离了灵魂般,瘫坐在地上。
信封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条浅蓝色手帕,一张回程火车票。
前台同情地看着母亲,那眼神如同怜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
母亲离开了村子约莫半个月后,回来了。
走了好长好长的路,脚底被磨出水泡,母亲拖着踉踉跄跄的身躯走进家门,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摔倒时,母亲还是想起那个如星辰般不真切的男人。
看到梁辰留下的信封时,母亲不愿相信,硬是继续留在旅馆,白天出去四处找他,晚上彻夜不眠等他,如同木偶。
在旅馆住了四五天之后,母亲身上的钱不够支付住宿费,被旅馆赶走。
轰她出去前,那旅馆老板叹了口气说:“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个可怜人,欠的房费就免了,快回家吧。”
这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母亲的自欺欺人捅了个稀碎。
那人真是残忍,带她从噩梦中逃离,又亲手把她送了回去。
外公外婆闻声走了出来,见离家出走的母亲突然出现,还倒在地上,臭骂着把她扶起,破天荒勺来一大碗猪骨汤给她喝。
外公外婆的态度有了些转变,虽不时仍旧一顿大骂,却没有再动手打她。
母亲的日子仿佛比以前好过一些,眼神却更加黯淡,除了下田种地,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一言不发。
直至一天,母亲在锄地时突然晕倒,旁人看到,匆匆忙把她送医。
检查才得知,母亲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
在八十年代初的小村落,女人的贞洁比命还重要,未婚先孕是一件及其羞耻的事。
外公外婆得知后,外公一怒之下拿起棍棒往母亲身上打,母亲哪还经受得住,又晕了过去。
外公还没气消,幸好外婆及时拉住,朝外公吼道:“是不是想一尸两命!”
“死了最好,丢人,真是丢人!”
外公恶狠狠地把棍棒砸向地面,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瞧你生的是什么玩意,赶紧带她去把孽种做掉!”
外公瞪了外婆一眼,转身进了房间,没有多看一眼被他打晕在院子里的母亲。
母亲醒后,死活不肯打掉孩子,拿起剪子直对自己颈脖,“谁敢动我孩子,我就跟谁拼了。我不怕死,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不顾死活的人,最是让人畏惧,母亲最后把孩子保了下来,堵上自己的性命。
村里人在母亲背后指指点点,说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就连村里的小孩子见着母亲,都会围着她唱:
“骚婆子,发花痴,跟着男人跑路子,被人搞出大肚子。”
所有的话,母亲都充耳不闻,但外公外婆丢不起这个脸,要把母亲远嫁。
这是外公外婆想方设法才搞来的亲事,对方是一个傻子,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娶一个有身孕的人。
这一次,母亲没有反抗。
母亲出嫁那天,悄无声息。
来了一个老妇,拉着一辆牛车,母亲上了那辆牛车,跟老妇走了。
颠簸了数日,母亲来到一条不知名的村子,比她的村子还要偏僻。
她嫁的那户人是三口之家,来接她的老妇便是她日后的家婆,此时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上,跟她说话的是她的家公。
“既然嫁了过来,便要三从四德,侍奉公婆,照顾丈夫,做好为人妻子的本分。”老爷子顿了顿,看来母亲的肚子一眼,“至于你肚里的孩子,从今以后,我儿子便是这孩子的父亲,我们就是爷爷奶奶,你明白了吗?”
母亲点点头,日子总得过下去。
村里的人都叫她的丈夫傻大个,因他长得高大壮实,却是个傻子。
傻大个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乐呵呵跑到母亲身旁,围着她开心地转圈圈,“我有老婆咯,我有老婆咯!”
在这个家里,与其说母亲是他家的儿媳妇,倒不如说是丫鬟。
两老跟外公外婆没两样,没事就打骂母亲,只有傻大个待母亲好些。
江幸出生那天,下了暴雨,母亲没有送医院,只是来了个稳婆。
母亲一度晕厥,大家都以为她熬不过去,但母亲命硬,阎王也不敢收,终于把江幸生了出来。
但江幸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野种也就算了,还是个女娃,有什么用!”江幸刚来到这个世界,她所谓的爷爷就想把她扔掉。
幸好傻大个跑过来,抱过江幸乐呵呵地喊着:“妞妞,是个妞妞,我有妞妞了!”如获至宝。
江幸自有记忆那天便知,她的家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爷爷奶奶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说她不是他们的孙女。
母亲会掐住她的脖子,说为什么那么像,就不该生她下来。
随后又自责把抱着她,痛哭流泪。
江幸不懂,问了家里唯一愿意对她笑的父亲:“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
“没有讨厌妞妞,傻大个很喜欢妞妞。”他乐呵呵地拉过江幸的手,说要带她去买糖葫芦。
她家果然是不一样的,连唯一爱她的父亲,也是一个整天只会乐呵的傻子。
江幸想远离这个所谓的家,而远离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读书。
江幸拼命学习,一有时间就看书,她看书的时候,母亲总会坐在不远处望向她。
母亲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她,又像是视线里根本没有她。
江幸考上了市重点高中,以及其优越的成绩。
江幸作为特困生,学校给免了学费,还有奖学金,这才让爷爷奶奶没有理由让她辍学。
江幸深吸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自上高中,江幸鲜少回家,即便是寒暑假,也会借口打工不回去。
只是江幸不知道,有些噩梦无论逃多远都是逃不掉的。
高三那年冬天,母亲拿衣物来学校给她。江幸走出校门,见母亲提着行李袋,站在不远处笑着等她。
只是江幸越走进,母亲的笑容逐渐凝固,随后发疯似的扑向江幸,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扯掉了江幸头上的珍珠发卡,那珍珠发卡是同桌送她的生日礼物。
“好的不学,就会这些骚玩意……”母亲又失常了,咒骂着扬起手狠狠打了江幸。
江幸蹲在地上蜷缩着小小的身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动静太大,惹来了很多人围观,门口保安跑过来制止住母亲。
围观的人对着母女俩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江幸的同学。
母亲拉着江幸,硬要带她回家。
也罢,毕竟回到学校,江幸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家解释。
她用尽全力才成为一个被老师喜欢,同学羡慕的人,而母亲轻而易举便把一切轻松毁掉了。
她差点忘了,真正的她是被自己家人所厌恶的。
那所谓的家还是一样,到处充斥着让人不适的气味。
爷爷奶奶见她回来,瞟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干自己的活。
父亲不在家,许是找隔壁家的小孩玩去了。
江幸回了房间,昏暗的光线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房门砰一声被踢开,奶奶怒气冲冲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往江幸脸上甩了一巴掌。
“贱货,毛还没长齐就学会偷钱了,快把钱交出来!”
江幸不懂奶奶说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但奶奶压根没听她解释,一脚踹她身上。
江幸颤抖着身子不住摇头,咬着嘴唇不住流泪,她很想喊救命,却喊不出声来,也不知道该喊谁来救她。
是什么时候,她失去了求救的能力,以及权利。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一回来钱就不见你,野种就是养不熟。”
“爷爷……是爷爷拿着钱出去……”江幸在门缝里瞧见,不久前爷爷鬼鬼祟祟进了房间,把钱揣进口袋,偷摸着出了门。
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嘀咕着骂了一句臭老头子,又偷钱去赌!爷爷好赌,这件事全家都知道。
但奶奶还是没有放过江幸,拽起江幸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贱货,这次不是你,难保下次也不是。”
江幸没有哭,她再也不会哭了。
“妞妞,妞妞回来了吗?”外面传来了父亲兴高采烈的声音,“妞妞,跟你说,我今天斗蟋蟀赢了小强!”
“爸。”江幸努力朝父亲挤出一丝微笑。
“妞妞,你的头怎么了?”
“没事,刚不小心摔跤了。”
“妞妞怎么比我还要不小心,前几天傻大个也摔跤了,弄伤了膝盖,阿娘就给傻大个涂了药,很快就好了,傻大个去找药给妞妞。”
“爸……”江幸拉住父亲的手腕。
“爸,今天是妞妞生日,我想吃糖葫芦,你带我去村口张伯那里买,好不好?”
这是江幸唯一眷恋的甜了。
“好。”父亲乐呵呵地拉着江幸跑了出去。
入夜,江幸才和父亲回家,如果可以,她压根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江幸看到家门口的情形时,一脸难以置信。
家门口停着警车,她家被拉了封锁条,许多人在外面围观。
江幸心里涌起一阵不安,不顾外头警察的阻拦,冲了进去。
客厅中央,爷爷奶奶倒在地上,嘴角挂着已凝固的血迹,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而母亲一动不动趴在饭桌上。
“确定是仇杀了吗?”警察看着现场,微微皱了眉。
“嗯,女死者留了遗书,交代了。”另一名警察给他递过一张沾有血迹的纸。
江幸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失了神。
“妞妞!”父亲的呼喊声让江幸恢复神智,不能让父亲看到这番情景。
“爸,别进来!”江幸没来得及阻止,父亲已冲了进来。
父亲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见三人一动不动,跑过去。警察想拦住,被父亲一把推开。
父亲摇了摇爷爷奶奶,没有回应,又摇了摇母亲。
“小娴,小娴你怎么了,小娴……”小娴是母亲的名字,取“岁月娴静”之意。只是,她的岁月从未娴静。
“妞妞,他们怎么不应人了?”
“爸,他们累了,我们别打扰他们休息。”江幸把父亲拉到一旁,让对方继续处理现场。
警察看着二人,已大致猜到身份,核实过后,要求两人协助调查,分别进行了问话。
在给江幸问话时,看见斑驳的伤痕、淤青,满布在她苍白瘦弱的躯体上,看上去就像一具支离破碎的陶瓷娃娃。
“是你母亲杀了两老,之后畏罪自杀。”
警察告诉江幸,她的母亲因长期受到两老的虐待,一直怀恨在心,今天终于忍受不了,决定玉石俱焚。
趁江幸他们二人不在家,在饭菜里下了毒药,三人吃了有毒的饭菜后,身亡。
“这是你母亲的遗书,里面交代了一切。”
江幸强撑着把遗书看完,嘴里一直嘀咕着不可能。
警察例行问了江幸案发时间在哪,干了什么,有没有不在场证据?
江幸一一作答,她和父亲傍晚时分出去的,因今天发生的那些事,她不想回家,便跟父亲在街边档吃了晚饭,入夜之后才回。
卖糖葫芦的张伯和街边档主都可以作证,路上也有不少人见到他们,两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如果没有新疑点,案件很快就会结案。
江幸脑海闪过了一件事,但她没有说。
江幸出门前,曾在厨房门口碰见母亲,母亲拉住她,对她说:“如果你自由了,就去后山大树下,把东西挖出来。”
江幸不理解是什么意思,未问清楚,母亲已经进屋,她也被父亲拉着出门。
后山大树下,江幸剖开有点松动的泥土,一个铁盒现了出来,江幸打开,里面放着一叠现金,一封信,以及断成两半的珍珠发卡。
江幸读完信,身子微微颤抖,泪水滴落下来,沾湿了母亲用力写下的字体。
信的最后,是这么写的: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没有给过你一天开心的日子,打你骂你。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你长得太像他,连笑容都像,看着你,我便会想起他,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于是我把十几年来对他的怨恨转移到你身上。
对不起,幸,我真的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母亲。
幸,你之所以叫幸,是取“幸运、幸福”之意,但尚在娘胎开始,你便没有半天是“幸”的。妈妈走了,让你不幸的人也走了,请你今后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
妈妈打心底里爱着你。
“明明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让你们死的,为什么你要自作主张,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爱我……”
毒药是江幸下的,在所谓的家人不顾她生死,即便她头破血流也视而不见之后,她走进厨房,把毒药下在鸡汤里。
她算好毒药的分量,不会致命,只会让人落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
家里的鸡汤从来不会给她们两母女喝,江幸不担心母亲会出事,借口买糖葫芦把父亲带了出去,不让他有机会喝到鸡汤。
她没想到的是,母亲看见了,于是母亲在江幸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其他饭菜也下了药,写下了认罪书,承担了所有罪名。
“妈,我真的可以幸福吗?”
江幸曾想过,她成年之后就去打工赚钱,带父亲母亲离开这个鬼地方。
到了那时候,她会坐在母亲旁边给她念书,母亲的视线里有她,而父亲在一旁乐呵呵笑着,给她买许多糖葫芦吃。
她的家,会变得跟别人一样,普通却幸福。
江幸擦干眼泪,回了家:“爸,我大概做错了。”
父亲没有听懂江幸的话,依旧乐呵呵的样子,伸手揉着江幸的脑袋。
江幸转身走出大门,一路狂奔,路灯亮起,照亮了前方,这个世界好像并没那么黑,江幸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派出所内。
“警察先生,我是来自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