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我老梦见自己上高中时候的场景,去年尤甚。
常常半夜辗转醒来,嘴里还在说着这道数学题应该怎么解的呓语。
等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原来我已经30岁,早就已经离开高中校园十来年了。
人如果常常记起某段岁月,要不就是那段岁月太幸福,要不就是太悲苦,抑或二者兼具。
我或许就是第三种吧。
高中的时候我过得并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时候成绩不好,不被老师喜欢。
我当时上的又是理科班,可偏偏数学和理科综合成绩都是一塌糊涂。现在想想,以我这样性格和思考维度的人,理科绝对是我的死穴呀,真是哪条路走不通偏走哪条。
当然,后来我重新换到了文科读了一年才考上大学。这是后话。
我到今天都记得我那时候的数学老师每次见我时的那种鄙夷和不屑的眼神,那眼神冰冷地射向我,不带一点温度和柔情,好像他正在直视一个可憎的废物。
事情发展到最后,每次我在教室看见他,我全身都会不自在,很应激性地会全身蜷缩起来。
所以,这几年我梦里老梦见自己荣归故里、出人头地,回到当年的学校,回到他的面前。
然后理直气壮地用今天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你当年看走眼了,我并不是个废物。
但我的高中又有让我觉得美好隽永,在今天也深切怀念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的心是热的,把情当成了生命里最灿烂明媚的东西,并从未对此怀疑过。
我觉得自己可以为了爱的男人去死,可以为了朋友在所不惜。情比天大,比世间一切的功利都更值得被拥有。
现在想来,或许每个人在人生中都有某个阶段是这么坚定地认为的吧。
而一旦过了,情就变成了生命里最不值一提的玩意儿了,甚至它还可以变成人类往上爬的梯子,它可以成为工具、成为敛财的手段。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哪一年亲手把自己的情杀死的。
反正高中时候的我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如果没有纯澈的爱情和友情,自己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可现在我早已经把当初这个想法当成了一个笑话。
十年时间的流逝让我变成了一个不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人,我变得警惕、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再期待任何人对自己会有关怀。
当年的我觉得世间真情才是让我可以活下去的氧气,现在的我冰冷并真实的认为,钱才是我活下去的氧气。
我的心变冷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炽热了,我变成了一个爱钱的人,因为钱让我踏实、让我能抓得住、让我有安全感。
嗯,钱比人有安全感,而人才是最不能给人安全感的存在。
心变冷了之后,人就会变得冷静甚至是平和。对世间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指天誓日般的抱怨了。
我可以如常的接受人类的背叛、抛弃、指责、出卖,因为我深知这些就是生活的真相。
不再会轻易对任何人做出承诺,当然也不会再轻易对谁抱有希望,因为我对人性的贪瞋痴妄都太了解。
一个人的真情里藏着几分假意,不管他怎么伪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但我不会想去拆穿他,因为拆穿之后我们两个人都不会赢。
世界的真相本就是如此,干嘛非要自己给自己硬造一个幻境呢,接受它,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曾经缺失的,长大之后总希望可以想方设法的弥补回来。不管是争口气也好,又或是人生本身的追求也好。
我一直在心里督促自己,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除了有自己一点小小的事业心的虚荣之外,更多的就是希望可以报复当年瞧不起我的那些人。
如果我们自己直面自己,你会发现,其实人生很多时候求胜的信念真的不是来自什么伟光正的道德,大多恰恰是来自内心的执念。
那执念就是报复、就是不甘心、就是嫉妒。
这些才是沉甸甸的真实,只是人类从不张口说出来,都藏在心里。即便说出来都悄悄加工改造,变成了人见人爱的真善美。
心不热了,却又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怀念起当年那个狂热的自己,偷偷回味那种冲动和天真里夹带的酸涩感。
对人失去信念,可内心还是憧憬着爱情,憧憬着生活里以及男人手指的温柔,这种间隙的反差很多时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人格分裂。
越往前走越发现,其实最懂自己的,真的很难是别人,只能是自己。只有自己懂自己,生活才能圆融。也只有自己懂自己的悲喜,日子再怎样都能过下去。
而对旁人的激情和期待,这种情分,慢慢就成为了奢侈品,成为了意外之喜。
有,能让生活更入味儿。没有,我也能活。
只是每晚午夜时分梦起时,我依然还是会回到当年炽热分明的高中时期,在梦里的场景里打转、嬉戏。
那年花开,人混沌不明,对世界一无所知,却活得爱憎分明、一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