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忍不得怒嚷:“蕙霞是老太爷身边的大丫头,你怎能这样待她?我要如何向老太爷交待?”
“母亲原来存的是这番心思。”许彦卿嘴角噙起冷笑:“却是用错地方。”
他看向蕙霞:“老太爷遣调你至桂喜身边时,叮嘱过甚么?”
蕙霞浑身抖若筛糠,牙齿直打颤:“老太爷说…要好生伺候二姨奶奶,不允…不允太太欺负她!”
许母神情微变,许彦卿转而问赵妈:“我不在的数月,她可有尽其职?”
那赵妈是满腹的委屈愤怒怨,憋着无处说,听闻二老爷问,顿如竹筒倒豆劈里啪啦一通倾尽,恨不能生两张嘴四根舌头。
许彦卿目光愈发阴鸷,沉默不语,屈起指骨敲击桌面,咚咚敲的似催命夺魂般。
蕙霞唬得心突突蹦至嗓子眼,哭着辩白:“是二姨奶奶先不待见我……”
许母看着四围,突然蹙眉问:“桂喜人呢?”
许彦卿扫过拿帕掩嘴打呵欠的珍兰,淡道:“她病了,母亲不晓么?我已命人去请洋医生来诊。”
许母眼皮子一跳,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倒让她无言以对。
许彦卿实则也无需她答,稍顷方开口:“看在老太爷的份上,我就对这丫头网开一面。”
蕙霞松口气才要称谢,又听他朝许锦说的轻描淡写:“你现去雇辆马车,给足往京城的银钱,让她独自回去复命罢!”
许锦称是,急急离去。
蕙霞眼前倏得发黑,南边往京城山水迢迢,不乏为非作歹之徒、行劫财掠色之事,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十有是没命到京城了。
忍不得哭天呛地求饶,见许彦卿不为所动,只得跪爬到许母跟前,紧抱住她的腿不撒,眼泪直流:“太太救救我,若能平安抵京城,定在老太爷面前替您多多美言,太太入宗祠族谱是早晚的事……”
许母的脸色红白交错,当着乌压压众人面,深埋心底秘而不宣的伤疤被生生撕开,她额上青筋跳动,恼羞成怒:“该死的丫头,胡言乱语甚么。”
朝管事许隽厉喝:“还等甚么?!”顷刻过来五六仆从,将蕙霞连拉带拽拖将出去。
许彦卿冷笑,端起盏吃口茶:“我今晚进房,寒若冰窖,欲燃炭取暖却是徒劳,赵妈,炭呢?”
那赵妈早按吩咐备好,听得问,忙从墙角拎来半麻袋炭,哗啦全倒在地央,皆是细碎炭渣,还潮,洇湿了地毯。
许彦卿森然望向许母,许母莫名生出惧意,连忙道:“你看我作甚?我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妇人,哪里能事无巨细全盯的到。桂喜也是倔性子,她怎就不吭声儿,她若来同我说,我能不管么?”
“母亲说的是,这宅深人多你确实难顾周全。”他颌首,转而问管事许隽:“执掌火炭采买分发的仆子在何处?”
不多会儿,过来五人,浑身瑟瑟发抖,许隽晓得自己难逃干系,亦撩袍同他们一并跪下。
许彦卿慢慢道:“吾毋庸多问缘由,无非是看人下菜碟的小把戏,此趟却是瞎了狗眼,桂喜至今是吾唯一的女人,吾宝贝都不及,岂容你们将她这般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