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敬重的父亲与最挚爱的女孩接连在自己面前死去,卢北陵终于崩溃到了极点,他也不管实力间的差距,用尽全力出掌向陈卓打去,陈卓竟然不躲不闪,用胸膛接了卢北陵这一掌。
回复一些清明的陈卓似乎也将黑雪魔主的修为赶走,活生生地被这一掌击飞出去。
直飞数丈方才停住身体,刚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脑袋一疼,意识再次模糊,眼皮如重万斤,只见厉介飞身过来将卢北陵与凌杉杉掠走,随后双眼一闭,脑子被一股力量冲昏过去。
当陈卓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似乎身处在某个药店里,身体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过并无不适,甚至没有一点疼痛。
还未等他多观察四周,扑鼻而来是一股女子的体香,混杂在药味之中,随后一个女孩扑在他的身上,泪眼朦胧。
“师弟,你终于醒了。”
扑到他怀里的女孩正是何薇薇,但见女孩长发披散,连同身上的衣裙都还湿润着,显然陈卓昏迷的时间并不久。
但何薇薇的表现却像是陈卓昏迷很久一样。
陈卓一时怔住,片刻才伸手轻搂女孩,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想到昏迷前何薇薇遭受的罪,陈卓问道:
“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嚏……”
显然何薇薇至少感冒了,不过为了让陈卓放心,赶紧掩饰。
“我真没有事,倒是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陈卓感觉身体状况很好,没多想直接回答道:“我没事,感觉很好。”
不过当他抬眼看向四周时,不大的屋子内站满了人,多是天玄宫与天华剑宗的人,见到陈卓苏醒,都表现出一丝宽心。
但是从这些人眼睛里,陈卓看到的更多的是吃惊和不解,以及害怕与警惕。
陈卓这才注意到他赤裸着上身,轻轻推开何薇薇,往腹部一看,瞪大了双眼。
他的腹部光洁无痕。
那自刺的两刀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他清晰地记得那两刀是那么的疼。
“怎么会这样!??”
袁鸿上前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陈卓一边回想一边说道:“我当时只想救下师姐,连刺两刀后便开始有些意识模糊,当……当用明承德丢来的黑刀刺向腹部时,整个人就陷入迷乱状态,直到……”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当时正是一个命丧自己剑下的女孩唤醒了他的意识。
“……对了,杉杉呢?她怎么样了?”
袁鸿道:“应该活不成了。”
陈卓不禁动容,脑子里不断地浮现那个女孩子清纯却有点忧伤的容颜,随后又是自己亲手杀死这个女孩子的画面。
不由唏嘘万分,本以为凌杉杉能摆脱沦为军妓的悲惨命运,没想到最终竟然香消玉殒在自己手上。
袁鸿安慰道:“你也别自责了,她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陈卓又想到什么,问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挡在卢北陵面前?”
袁鸿道:“难道你看不明白吗?”
“看明什么?”
“凌杉杉与卢北陵早就互有情愫。”
陈卓大惊:“什么?!”
过去的时间凌杉杉根本没有离开过天玄宫,如果真是这样,那在此之前云安郡主与卢北陵早就相恋,陈卓不由觉得自己是那个横刀夺爱的人。
他曾亲眼目睹何薇薇被人玷污,又经历黄彩婷被徐文然伤害,深刻地体会心上人被别人抢夺占有的痛苦。
晚上回来时,他听黄彩婷说过前几天黄彩婷莫名其妙自渎把卢杉杉的处子之身弄破一事,卢北陵绝对会将这一点算在自己头上,再加上自己亲手杀死云安郡主,看来自己与卢北陵的仇是无法化解的。
本来也无法化解,陈家与卢家的仇怨已经几十年了,也将在今晚达到最大。
执法长老孟长风也来到床边,认真说道:“现在看来,那个黑雪魔人就在你的体内,江南一战你应该知道它的强大与邪恶,我们必须尽早应对才能避免更大的悲剧产生。”
面对孟长风的威严,陈卓坐起,如一个犯了事的弟子一般回应道:“弟子明白,一切皆听从宗门吩咐。”
孟长风道:“关于你与你姨母跟月勾岛的事,宗主一直是知晓的,因此不存在隐瞒之罪,这一点你放心,现在主要是关于你的体质以及黑雪魔主的事,这事你姨母并没有与宗主透露太多。”
陈卓道:“这两点弟子也不清楚,不过姨母说过黑雪魔主暂时不会占据弟子的身体。”
“刚才若不是被明承德逼急了,那黑雪魔人应该也不会现身,看来它是要保证你的身体完好,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出来占据你的身体。”
林喆插话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
孟长风摇摇头。
林喆对陈卓继续道:“如此看来,你腹部的伤口会那么快自动痊愈,是那黑雪魔人帮你修复的?”
陈卓低头看着腹部,伸手轻抚那光洁的肌肤,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猪仔,慢慢地被人养肥,然后宰掉。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听着谈话的何薇薇轻启檀口,用略带忧伤的声音说道:
“应该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但马上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陈卓收回思绪,握住何薇薇的手,问道:“师姐为什么这么说?”
何薇薇面露纠结,似乎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孟长风严肃道:“何薇薇,你与天隐门勾连做局搅动天下风云,如今不仅危害到天华剑宗,甚至危害整个天下,这些都已经成既定事实,老朽身为执法长老,必须秉公处理,严格执行门规,不过念及你的经历,若你能及时悔悟,交待一切,宗门必会从轻发落。”
在场众人多是对何薇薇抱以同情,此时都被孟长风一番严词厉语给吓到,尤其是陈卓,他不能再让何薇薇受到伤害,可刚想替何薇薇辩解说情,人群外边传来一个声音。
“薇薇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愿替她承担任何责罚。”
众人循声看去,见何有才从外边缓缓走来,腹部上缠着绷带,隐约还有血迹,他走到众人前,突然毫无征兆地直接跪在孟长风面前。
“孟长老,薇薇她已经受了很多罪,她现在所做的都是因为我。”
孟长风道:“何峰主,我知道你女儿受到了很多伤害,但这不能成为她勾结天隐门的理由。”
何有才摇头道:“不,你们都不知道,其实……”
“爹!”
何薇薇叫住何有才,想到何有才为了救她而果断自残,她知道何有才想说什么。
尽管她也恨何有才杀死柳依依,但却不愿让天下人知道这种事。
何有才摆手阻止,凄苦道:“薇薇,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何薇薇泪水止不住流淌而出,抽泣道:“不,爹你别说了。”
何有才环顾一周,扫了一遍众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何有才为什么会这样,都在静静地注视着父女两人。
片刻,他低下头,吐出一句话。
“薇薇的娘亲和王成果是我亲手杀的。”
几个月前,天华剑宗闹刺客,左相之子周珣差点死在山上,最终导致何薇薇流产,在外界的认知中,这些刺客后来又二次上山行刺,害死何有才之妻柳依依与当时替何薇薇看病的山下大夫王成果。
此时却没有想到何有才亲口说出柳王之死竟是他亲手所为。
众人震惊地议论之后,袁鸿最先问道:“为何?”
何有才沉吟着,还未回应,何薇薇低声说道:“我娘是天隐门安插在宗门里的奸细。”
这句话比何有才自爆杀死发妻还要让众人震惊,尤其是如今时刻,许多人都明白,今日天都之乱极有可能就是天隐门在背后搅动风云,没想到天华剑宗也早被渗透。
何有才补充道:“薇薇娘亲一直都是天隐门的人,二十多年前嫁给我不过是为了潜入宗门,给天隐门刺探情报,那个王成果也一直伪装成山下的一名大夫与她进行接头,那日我刚好撞见王成果下令让薇薇娘亲将薇薇嫁入相府,作为安插在相府的一枚棋子,我当时刚刚当上明华峰峰主,害怕结发妻子是间细的事情暴露,一气之下将二人都杀了。”
这几个月何有才煎熬着,此时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也算是一种解脱。
“糊涂!”
孟长风怒斥一声,他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作为执法长老,又是何有才多年挚友,既同情,又恼火,另一方面,天华剑宗二十多年来一直被天隐门安插细作又是他的失职。
何薇薇虽然也怨何有才,但此时也不愿看到自己的亲爹受到惩罚,替他辩解道:“我爹从来不知道我娘的事,我爹当时也劝我娘与他一起去见宗主,可是我娘坚持要放了那个王成果,我爹才气得冲昏头脑做出那种事,还请孟长老对我爹从轻发落。”
孟长风道:“这事宗内会调查清楚,如果薇薇你还相信宗门,便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这不仅是为了你爹和你,也是为了宗门与天下。”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何薇薇身上,都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天隐门的事,尤其是陈卓,刚才何薇薇说他腹部的治愈并不是黑雪魔人的原因,那便是他体质的原因,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
哪知何薇薇还是犹豫着,陈卓猜想她一定有苦衷,或许是许过重诺,或许是韩九洞威胁她,或者其他的原因。
不过,所有人都理解同情这个女孩,自己被人玷污,孩子流产,心上人在天都与朝廷郡主暧昧不清,母亲是天隐门奸细,父亲为了名声亲手杀死母亲,人生的大悲蜂拥而至,全都一股脑地压在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女孩子身上,任何都无法承受得住。
即便她不说,或许也不会太过于苛责。
袁鸿见此,说道:“今晚发生太多事,大家都累了,何峰主有伤在身,薇薇刚才又受了那样的惊吓,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吧。”
袁鸿虽然年轻,但在天华宗内的地位斐然,众人见他如此说,特别是孟长风,便就坡下驴,打算散去。
何薇薇却在此时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