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二天中午放学,当我随着大流冲出校门的时候,学校周围的餐馆早就被我们学校的大军给占领了。

        我沿着马路一家一家地寻找,最终找到一家人不是那么爆满的餐馆,进去之后要了一份套餐,吃完还让老板烧了一个肉一个汤打包带走。

        提着饭盒从餐馆走出,我站在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让妈妈对余伟很生气,但余伟毕竟也是这个案子的重要卧底,再加上又在关键时刻救了我和妈妈一命,妈妈毕竟不是小女生,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妈妈便提醒了我,让我记得中午和晚上去医院给余伟送饭。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余伟,虽然从昨晚来看妈妈很生气,但从今天早上妈妈提醒我给余伟送饭这一点来说,妈妈也并不是真的要跟余伟怎么样,说不定只是像情侣吵架一般,过两天又和好了呢?

        而我昨晚也已经跟妈妈摊牌,再也没有理由在妈妈面前装作不知道了,我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今后可该怎么办啊……

        不知不觉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我下车之后进了专用电梯,直达十七楼。

        唉,不管怎么说,先去把饭送给余伟吧。

        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余伟所在病房的门口,我一推开门进去,余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连忙一个打挺便从床上坐起,却见进来的人并不是妈妈而是我,他眼里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不少。

        我走过去把饭盒递给他:“拿去,给你带的饭。”

        余伟接过饭菜,先是放到了床头柜上,并不急着吃。

        他按动床边的电钮让床板升起,接着便搓搓手,看着我一脸赔笑道:“赵宇,问你个事儿啊。”

        我来到一边的皮沙发上坐下,心里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于是我看着他道:“什么事?”

        余伟还是带着那讨好般的笑脸,对我说:“你妈昨晚回去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果不其然,余伟旁敲侧击地想通过我来了解妈妈对他的态度。

        而我则直接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我妈对你昨天的举动很生气……”

        毕竟我被秦洋绑架之前,在天子酒店余伟就已经把她对妈妈的感情向我摊牌了,而经过昨晚的事情,我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便直接跟他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余伟脸上一惊,支支吾吾地对我道:“昨天……你都知道了?”

        我一摊手:“我妈跟我说了。”

        余伟不由自主地身体向前凑,继续问道:“那……陈老师还说什么了没?”

        “没了。”我摇摇头,“她就说让我来给你送饭,其他什么都没说。”

        余伟没有说话,开始静静思考起来。

        我看他脸上的表情又有点转危为安的意思,可能是觉得妈妈还记得让我给他送饭,至少表示两人的关系还有转折的机会……

        “这样啊……”余伟若有所思。

        而我直接站起身:“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我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我生怕夹在妈妈和余伟中间当传话筒,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现在还不明朗,一切还是要看妈妈是什么态度。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余伟的病情基本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然而后续这几天,直到余伟出院,妈妈都再也没有去医院跟他见过面。

        妈妈不去也就算了,之前本来是妈妈和魏思雅轮流去医院看他,而自从那天晚上过后,我便成了余伟唯一指定送饭人,连魏思雅也不去了……可能魏思雅跟妈妈都忙着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吧。

        本身余伟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再在医院输了几天液,医生检查他的身体表示已无大碍,余伟这就出院了。

        出院之后,余伟还是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回到天子酒店管着万高远给他的业务,也不知他住院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是怎么在万高远那儿蒙混过关的,总之他还是像之前那样一切照旧。

        而另一方面,余伟在学校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背后的内幕也基本没有人知道。

        当然,妈妈那边肯定提前给校领导打过招呼,但由于案件的保密性,也仅仅是校长这个级别才知道具体情况,就连我们班主任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模模糊糊地认为余伟跟校领导有什么关系,也没怎么过多询问就允许他继续回来上课了。

        而在同学这边,班里有几个人也问过余伟,都被他各种打哈哈敷衍过去了,尤其是外班那些混社会的见余伟回来了,又开始上来拼命跟他拉关系,到后来传得越来越神,有人说余伟把人砍了,跑国外躲了一段时间,避过风头,这才回来上课;还有人说余伟其实是个富二代,回去继承家产了……

        总之这些风言风语我都是当笑话来听的,讲给余伟的时候,他也是哈哈大笑。

        这天下午放学,余伟走过来拉着我,像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

        我看余伟神神秘秘的,拉着我走到楼道的角落,这才停住。

        “什么事情弄得这么神秘?”我问他。

        余伟小声道:“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一下……”

        “去什么?”我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余伟这才解释道:“你陪我去警局见你妈去。”

        他刚开始那一脸神秘的样子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一听他这么说,我才放松下来。

        “嗨,就这么点事啊?”我又转念一想,“不是,你去找我妈,把我叫上干什么?”

        余伟这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一个人有点不敢,你妈她都不理我了。”

        跟余伟问清楚之后我才知道,自从那天晚上他强行拉住妈妈,把妈妈惹生气之后,妈妈就对他特别冰冷,无论他怎么道歉,怎么哄,使出了浑身解数各种给妈妈发消息,妈妈也不怎么搭理他,就连他继续回去卧底的指示,都是通过魏思雅传达给他的……

        然而今天,魏思雅告诉他,让他放学之后去找妈妈当面汇报情况,于是余伟这才想着让我陪他去。

        “不会吧,我妈真的不理你了?”

        “真的,我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甚至有点怕你妈了。”

        老实讲,这段时间我确实没怎么在意妈妈和余伟之间发生了什么,当我得知妈妈一直没搭理他的时候,心里面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过我又想到,既然我都已经跟妈妈摊牌,表示不论怎样都要支持妈妈,那既然这样,倒不如陪余伟去走一遭,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走到校门,看到校门口那辆黑色奥迪,那是万高远给余伟安排的专车。

        余伟先是让我站远一点,他上去把开车那个小弟打发走,这才过来跟我汇合,于是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警局而去。

        我们两人到了警局门口往里面走,走到妈妈所在的办公楼下,余伟又开始退缩了。

        他推着我的后背,道:“赵宇,你走前面。”

        于是就这样,余伟躲在我的身后,我们两人一同上了四楼,来到了妈妈办公室所在的这一层。

        到了门口,余伟还是站在我身后,我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便先伸手敲了敲门。

        敲门声响过之后,便听到了妈妈的声音:“进来。”

        我把门推开进去,余伟则跟在我身后一同进了妈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妈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头也不抬,一手执笔,正低着头批示着什么文件。

        妈妈身上一丝不苟地穿着警服,我低头看向办公桌下面,跟早上出门时一样,妈妈并未穿裙子而是穿了一条裤子。

        一旁的余伟也跟我一样观察起妈妈的打扮,看不到妈妈的丝袜长腿,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畏惧。

        一走进来,妈妈不说话,办公室里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冰冷了。

        我都有些搞不清楚,这跟我又没关系,为啥我也好像犯了什么错一样,非要陪着余伟在这儿罚站呢。

        我俩就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妈妈批阅好了一份文件放在一边,又拿过另一份文件摆在自己面前。

        这时候妈妈才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接着又把头低下去了,说了句:“坐吧。”

        我这才如释重负,拉着余伟坐在了妈妈办公室的沙发上。

        坐下之后,余伟用手肘轻轻碰我,示意我先起头。

        我对妈妈道:“妈妈,余伟是来向你汇报……”

        妈妈随即打断了我的话,依旧是头也不抬地道:“说吧,调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新进展?”

        终于轮到余伟发言了,只听到余伟一口气说道:“陈老师,我出院之后还是按照指示继续在天子酒店调查,因为我之前骗万高远说秦洋是卧底,我被他捅了他跑路了,所以那边倒没怎么怀疑我,一切还是照旧。”

        说到这里,余伟停顿了一下,抬头本想看看妈妈的反应,然而妈妈却还是低头写文件,并没有打算要说些什么,于是余伟只好继续说下去。

        “目前来看,万高远的天子酒店除了明面上的正常业务,其他业务就两条,一条是赌场,另一条就是毒品。赌场这块业务他是交给我来管的,下面的小弟分工明确,而且业务非常成熟,所以我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是偶尔查查账本啥的,万高远也很少问我情况,基本上这一块都是我说了算。但是毒品这一块,他却对我只字未提,通过我在里面跟别人偶尔问起来,大概清楚,万高远掌握着这个城市的销售渠道,以前是黑老鬼向贝克拿货让他卖,我虽然以黑老鬼侄子的身份进去,万高远表面上没说什么,他虽然不知道黑老鬼被抓,但我总觉得他也许比较谨慎,自从黑老鬼消失之后,毒品这条业务他好像就没开展了,也没对我提起过。”

        余伟说到这里,妈妈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们了,但妈妈脸上依旧是那种不带什么感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万高远也没主动联系贝克拿货?”

        余伟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而且贝克后面应该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组织,万高远按下毒品这块业务,不找他们拿货,那个秦洋就是贝克专门派来调查的。”

        我在心里暗暗想到,看来这个万高远还真是过于谨慎,黑老鬼一消失,即使妈妈他们已经伪装了黑老鬼的声音,把余伟派进去,但万高远在接纳余伟的同时,还始终留了一手,一直不漏出狐狸尾巴,这可真是难办了。

        妈妈继续低头写文件,一边写一边说道:“我听说,天子酒店还有组织卖淫嫖娼的业务,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一听妈妈这么问,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可说的不就是瑶姐吗?

        妈妈的消息怎么这么灵敏,万一我跟瑶姐上床的事被妈妈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余伟继续道:“有是有,但这个跟万高远关系不大,都是负一楼酒吧那个宫瑶组织的,那个人并不是万高远的人,跟秦洋一样,好像是听贝克的。”

        妈妈继续问道:“那这么说,那个宫瑶知不知道你的事情?会不会跟万高远告密?”

        余伟摇头:“我觉得应该不会,先不说她知不知道,就算她觉得我有问题,她也联系不上万高远。万高远的私人电话只有几个人知道,而且万高远最近都很少出现在酒店,一般人只有他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

        妈妈点点头,说:“但是这个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得尽快把她控制住才行。”

        说完,妈妈又看着我们,道:“行了知道了,余伟你继续回去卧底吧,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

        本来余伟汇报完,心里如释重负,还想上去跟妈妈攀谈一番,但听着妈妈这样的语气,俨然就是要准备结束这段谈话,他刚提起来的勇气又被浇灭了。

        妈妈又看着我:“小宇,你待会儿在外面把晚饭吃了吧,妈妈今晚要忙,估计没时间给你做饭了。”

        “哦……”我答应着。

        这之后,妈妈又低头忙自己的工作了,我跟余伟坐在沙发上也不是个办法,本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但我也实在受不了办公室里这股压抑的气氛了,于是我便一把拉起余伟就走。

        “妈妈,我们先走了。”

        跟余伟从警局出来,到了门口,我就说:“那我先回家了,你去哪儿?”

        余伟却拉住我:“先别走吧,反正陈老师今晚不是忙吗,先去我那坐会儿。”

        “去哪儿?”我问道。

        “天子酒店,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我一想反正也没别的事,但是我还是有所担心,便问道:“我去你那儿,不会被别人发现什么吧?”

        余伟摇头:“不会,都没人认识你,放心吧。”

        于是余伟便带着我,我们两人去了天子酒店。

        到了天子酒店,乘上电梯,余伟带着我又去了赌场那一层。

        一进去便是烟雾缭绕,大厅里人还不少,有几个小弟和服务生看到余伟连忙点头致意,余伟带我来到喝茶的地方坐下。

        余伟向远处招手:“光头,你过来一下。”

        一旁一个身着西装,剃个光头的大汉听到余伟叫他,立马走过来了。

        “伟哥,什么事?”

        “让厨房弄两份饭过来,我跟我兄弟还没吃晚饭呢。”

        “好的。”紧接着那光头便拿着对讲机,边说边走远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推着餐车过来了,我一看,还挺丰盛。

        这一天下来我也饿了,于是我俩一顿风卷残云就把这些菜解决了。

        吃过饭后,余伟却突然冷不丁地问我道:“唉,赵宇,你说怎么办是好啊?”

        “什么怎么办?”

        “刚才你也看到了,你妈她那副样子,根本不理我啊。”

        余伟这问话弄得我哭笑不得,我一摊手:“你问我?”

        我还没决定要跟余伟达成统一战线呢,他现在倒已经病急乱求医,把我当成他的战友了。

        这时候,刚才那个西装革履的光头不知从哪急匆匆地奔了过来,然后弯着腰在余伟的耳边道:“伟哥,好像有警察来了!”

        “什么?不会吧?我这没收到消息啊?”余伟疑惑地看着光头。

        我们喝茶的地方虽然离那边牌桌有一段距离,但刚才光头的话也传到了那边有些人的耳朵里,此时我向那边看去,只见有几个人把手上的牌按着不动,一副警觉的样子看着我们这边。

        那光头继续道:“他们好像去下面酒吧了。”

        一听光头这么说,余伟语气放松下来:“哦,这个我知道,估计是扫黄的,跟我们没关系。”

        说着,余伟便起身对那边大厅的人道:“没事没事,是下面酒吧有人闹事,跟我们没关系,我这边消息通的,放心吧。”

        余伟的一番话让牌桌的那些人放松下来,而更多的人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不管,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