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冬雪寒冷

        正在小径行走,突然被人一把扯住,拖进一个怀抱里。

        抬眼一看,见是墨非。

        他在我耳边急急说话:“小殊,我已经想好了,就算你的心里有人也没关系,我会等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的。”

        他那双桃花眼里蕴藏的情愫是那样的深,仿佛是天际一样,不能探其尽头。

        我蹙眉,墨非为什么还不死心?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极妩媚悦耳的女音浅浅轻言道:“墨非这样骄傲的男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真真是恋极了小殊姑娘。”

        我转头,见纸鸢正推着雨霂缓缓而来。说话之人便是她了。

        雨霂今儿也经过此处?怎么会这么巧?

        “属下参见主子。”墨非向着雨霂双膝跪地。

        我蹙眉,平常时候墨非向雨霂行礼都是单膝跪地的,今儿却……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微抬眼帘,偷瞄雨霂,只见他潋滟的眸光微微暗沈,眼底深处藏着我无法探清的情绪。

        睨见我偷瞄他,他嘴角往上一勾,眸光恢复正常,我吓得立马垂下头去,只听他柔和道:“起来吧。”

        墨非不但没有起身,还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主子,请把小殊赐给属下吧。”

        我的心“咯登”一跳。心下波涛汹涌,面上却力持镇定,静静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雨霂定定凝望着墨非身后树杆的某一点,翘了翘嘴角,忽然笑了,他视线转向我:“墨非想要了你去,你可原意?”

        我立马跪地,深深磕头,道:“回禀主子,奴婢不愿意。”我不想背负墨非的情,太沈太重了。

        雨霂长眸一睐,声线依旧柔和:“墨非你自己也看到了吧,不是我不想成全你,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天下女人多的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要也罢。”

        话到此处停顿住,雨霂侧脸唤了纸鸢。

        “纸鸢。小殊就交给你处置了。”

        “是。”纸鸢恭敬应声。

        ‘交给你处置’?我拧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墨非猛的抬头,桃花眼底满是震惊。

        雨霂背靠着轮椅,黑眸淡转,轻描淡写道:“墨非,你于我是兄弟,你的情意没的让一个不知好歹的丫鬟轻贱了。”

        “主子。小殊只是太过执着,她并没……”

        雨霂摆摆手,截断了墨非未完的话:“此事到此为止。纸鸢,待会吩咐元青,让他寻几家大家闺秀让墨非挑选。”

        “主子,墨非此生只爱小殊一人!请主子成全!”墨非不停磕头。

        “爱?”雨霂怔了一下。

        “是。请主子成全!”墨非说的很是坚定。

        雨霂脸容冷冷,“爱一个不会爱你的女人太不智慧。唯恐以后你痛苦,我就更不能成全你了。来人,小殊妄图勾引墨总管,其行难容,把她拉出去杖毙了。”

        杖毙?我不能自持的发抖,眼前一片昏暗。

        “主子不要!”墨非焦急太盛,双眼瞬间通红。

        雨霂微阖着眼,没说话。

        墨非颤了颤纤长睫毛,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道:“属下错把迷恋当爱恋。请主子饶了小殊……姑娘。”

        雨霂抬眼看向墨非,静默许久,才再次开口说话:“纸鸢,还不把小殊拉走。”

        “是。”纸鸢连忙应声,叫了身边的两丫鬟,拖着我的手臂往丫鬟们居住的院落走去……

        冬天的天气,冷的令人牙齿都发抖。

        纸鸢给我安排的工作是户外打扫。(现在我才清楚,所谓的‘交给你处置’是让纸鸢安排我的工作。)

        天冷,加上户外的劳作,受了风寒,没过几天我就病倒了。

        脑袋热的厉害,昏昏沈沈间,我回到了家里,在书房中,爹爹握着我的手,教我画画……

        不知道这样甜蜜的日子过了多久,脑袋里的热退了下去,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宠及一时又怎样?主子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了。”

        “我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下场,……墨爷是主子最得力的属下,主子断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和自己最得力的属下生了间隙。她失意也是早晚的事。”

        “……”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这女人也活该。墨爷那样对她,她居然……要是我……”没能注意去听,脑袋嗡嗡作响,好痛苦。

        一女讽刺道:“是她眼光太高,看不上墨爷。”

        一个女人鄙视地娇笑:“山鸡岂能变凤凰?她也太异想天开了。在主子跟前能够长久的女人,从来只有纸鸢姐姐一人而已。”

        “就是,主子那样的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我猛的睁开眼睛,抬眼看向四周,却发现一人也无。

        口渴的要命,我撑着手臂坐起身来,踩着发软的脚步,走到圆桌边,倒了一杯不知何时烧的冷开水,就往口里送。

        “嘶……”刚吃下一口,我冷的发抖。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丫鬟端着药进来,见我站在圆桌边,愣了一下,冷哼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管事丫鬟走了进来,“病好了?出去干活吧。”

        我拧眉:“我刚醒,能否明天去作活?”

        她挑眉冷笑:“哟,还当自己是主子跟前的大丫鬟啊?一病好几天不说,现在病好了还想不干活?我告诉你!想吃饭就得干活。今儿若不出去干活,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我静静看她,道:“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若是出去吹了风,恐怕又要病上好几天,到时候才真会耽误干活。”

        她拿眼瞪我,狠狠道:“哼,就让你再偷懒一天。看明日你还能拿出什么理由偷懒!”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被分了等级,丫鬟也被分成三六九等,特别是曾经站在“高位”的丫头,这一掉下来,谁都想上来踩上两脚……

        每日三餐,不是菜里有虫子,就是饭里有苍蝇。我知道她们的目的是想用虫子和苍蝇恶心我,让我吃不下饭……

        这样的日子,让我学了很多,知道想整一个人,原来可以有如此多的手段……

        人的适应力很强,每天重复着打扫雪地的活儿,久了,就没刚开始的累和冷了。

        我渐渐习惯了这样单纯的工作。

        脑袋可以放空,什么都可以不用想,只要重复地挥动着手里头的扫把就行了。

        “小殊姐姐,不好了,不好了……”画眉焦急地往我这边跑来。

        “画眉,做什么跑的这么急?”

        画眉本来是我提拔出来伺候我的丫鬟,可因为我的失势,她跟着我被纸鸢贬成了洒扫丫鬟。

        唉,本是想帮她的,可到头来却害了她。

        “小、殊姐姐,你的屋、屋子,起火了,快、快……”

        我脸色一变,赶忙丢下扫把,往居住的屋子跑去,果然见屋子里正冒着滚滚浓烟。

        “我的衣服!”

        第一时间,我想到的是自己的衣服。

        扫雪,虽然冷,但好歹我的衣服够厚(前一段时间我还是雨霂身边的大丫鬟,虽然原本的大院子不让我住了,但好质地的衣服却让我带出来了)。

        若是没有棉衣,在外边扫雪,我岂不是要冻死?

        可,屋子好好的,怎么会着火?而且还只烧掉我的屋子?

        待大火被扑灭,我和画眉进屋去收拾,却发现自己的金银首饰和银子都不翼而飞了。

        “小殊姐姐,你的月银和首饰呢?”画眉是伺候过我的,我有什么东西她是清楚的。

        我冷眼看着被烧黑了的屋子,抿着唇,没做声。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身为雨霂院子里的大丫鬟纸鸢,在意料之内的把我传唤过去。

        纸鸢无喜无悲、一脸公正地对我说道:“你烧了屋子,屋子的重修费就从你月钱里扣。”

        有时候,人越是忍让,越是受欺负。

        我眯起眼睛,攥紧拳头决定回击。

        一日,我趁着众丫鬟都去饭堂吃饭无人在院中之机,偷偷潜入那几个可能烧掉我屋子的嫌疑犯屋里,取走她们的银子,拿起桌子上的灯,把灯油倒在她们的被褥上,点上火,任其熊熊燃烧……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不知是谁尖声在喊,一时间众丫鬟慌忙救火……

        “小殊,纸鸢姐姐要你过去。”一个丫鬟气势汹汹地来到我跟前。

        “嗯。”我应了一声,放下扫把,和她一起走了。

        一丫鬟见我进来,连忙用手指指着我,嚷道:“纸鸢姐姐,就是她!我看见她鬼鬼祟祟的进入了我们的屋子,然后我们的屋子就着火了。”

        我佯做一愣,随即一笑,道:“哦,你看见我进你的屋子?那你怎么不当场抓住我?‘捉奸要在床,捉贼要拿脏。’这道理你应该懂的。要想诬陷我就拿出有力的证据来。”

        也许她们猜测是我放的火,随便找个人出来“指证”我,也许当时真有人看见我,但是由于古代丫鬟的阅历有限,没有想到要当场抓住放火者这一点。

        但这些都不重要,没当场抓住就是没用。

        “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什么奸、什么床的,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屋子里的丫鬟各个脸蛋通红,好像我说了什么淫话似的。

        我不予理会,只把眼睛盯向纸鸢:“纸鸢姐姐,谁都知道你处事最是公平公正了。她这般诬陷我,我……纸鸢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呀……”话不用说全了,我字后面所要表达的意思谁都能听的出来。

        纸鸢抬眼看向那丫鬟,说道:“雪梅,还不快向小殊赔罪。”

        “纸鸢姐姐,我明明看见她……”

        纸鸢截断了她的话,“证据!你没证据就只能是诬陷。”

        啧啧,听听,纸鸢这话说的多有艺术。

        “纸鸢姐姐,我有证据,这是她掉在我屋里的珠花。”另一个丫鬟拿出一串珠花来。

        我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我被偷走的金银首饰中的一件吗?”这串珠花,是我自制的,以前我常戴在发髻里。

        那丫鬟脸色一变,一脸愤怒:“证据确凿,你不但不承认,还诬赖我偷你的首饰!真真是太可恶了!!”

        我挑眉一笑:“你确定是证据确凿吗?”

        那丫鬟瞪圆了眼珠:“你敢说这珠花不是你的吗?”

        我笑笑,道,“这珠花的确是我的。可惜……”

        “可惜什么?”那丫鬟问道。

        我笑着回答:“可惜前些日子,我已经来到纸鸢姐姐这里报失了,失物清单中就有这一串珠花。”

        小贼自己撞枪口了,我不打就有点对不起她了。

        那丫鬟道:“哼,这珠花是你自己做的,你可能做了两支。丢了一支,还剩下另外一支。”

        嗯,我点点头。这丫头的机变能力不错。

        “好吧,就算我做了两支,可是……”

        那丫鬟怒了,“可是什么?!”

        我笑笑,道:“可是掉在火灾现场的珠花不应该如此光洁白净、闪闪发亮呀。”

        那丫鬟转眸向纸鸢,辩解道:“纸鸢姐姐,这珠花掉在角落里,所以才没被火烧到。”

        “呵呵。这世上既有这么巧的事情?好吧,好吧。就算如你所说这珠花是掉在角落里。可是……”

        那丫鬟大怒:“你又可是什么?!”

        “可是,屋子着火,那么大的烟雾,珠子表面为什么没染上一点烟雾呢?”

        我不知道这珠花在烟雾里是不是真能染上烟雾,我不过诓她一诓。

        毕竟烟是往上飘的,屋子是用土做的,珠花是很小巧的,掉在角落的珠花能不能染烟雾有待商榷。

        那丫鬟一咬牙,道:“我把珠子放在衣袖里,衣袖把珠子上的烟雾擦掉了。”

        “你是猪吗?”我突然问。

        所有人愣在当场,不知道为何我会骂人。

        “呵呵,当然你是人不是猪!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认为你是猪的。所以,身为人的你绝对不可能笨的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直接塞进衣袖里去,这不合常理!你这番诬陷实在太过幼稚了。”

        我做人从来不犀利,但是这女人的行为真真是太过令人厌恶了。

        “你、你、你──”那丫鬟气得脸蛋铁青。

        我双手一拍,兴奋道:“不过你也别着急,我还有一种法子可以判断这珠花是不是在火灾现场捡到的。”

        “哦,什么办法?”纸鸢扬扬眉,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闻味道啊,这跟熏香一个理儿的。珠花如果有在火灾现场,被烟雾熏了那么久,必定有一点浓烟的味道吧。”

        “这个可行。”纸鸢抽走那丫鬟指间的珠花,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道,“没有烟雾的味道。”

        我冷了脸:“纸鸢姐姐,今儿我已经第二次被诬陷了,还请你为我主持公道。”

        纸鸢点点头,道:“雪梅、青荷污蔑小殊,打十个板子,罚三个月月钱。大家要引以为戒,以后没有确凿证据,切勿鲁莽行事。明白吗?”

        我垂下脑袋,纸鸢这番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算了,何必跟她计较这个,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语而已。

        走在院落拐角处,一群女人蜂拥而出。

        一个丫鬟愤怒的声音响起:“姐妹们给我打!”

        我就知道她们会有这一出,连忙从袖子里抽出菜刀砍了过去。

        “啊──”中招的那个丫鬟发出出如同杀猪般的嚎叫声。

        众丫鬟见我手中握着菜刀,吓得花容失色,连退数步。

        见她们如此,我反而笑了,“各位姐姐,做事情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东山再起的事儿也不是没有。……除非你们能够立马弄死我,不然,哼。……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用脑子想想就明白了,别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能在雨霂院子里当丫鬟的人,都不会是笨的。

        在我放狠话之后,都沉默不语,低头沈思去了。

        一丫鬟质疑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别做梦了!”

        我轻笑,“或升或降,不过是主子一句话而已。”

        顿了顿,我又道:“欺负一个人不用急于一时的,来日方长嘛,你们还怕以后没机会呀?何必如此心急火燎的被人当枪使呢?”

        经过这一番话后,希望她们不要再生么蛾子了。

        与人相斗,实在太累,我太懒了,只想安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