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辛散

        待天色微微亮起,林儿走出帐来,询问卫士昨夜的情况。

        卫士道:“有紧急军情,将军吩咐如果小姑醒了立即前往大帐。”林儿点点头,急步来到大帐。

        杨保宗此时正与几位副将偏将在帐中议事,见林儿进来,忙将其让到了上首,说道:“我听下面的人说,檀小姑去年率领百多名临时征集的乡勇,将横行多年的吐谷浑匪患彻底平服,想必小姑对兵戎之事也是相当精通,还望你能给我们出出主意。汉中目前已没人能抵抗南朝之兵了,我们当如何以手上这点人马,应对数倍于我的敌人?”

        军情紧急,林儿也来不及谦虚,问道:“不知目前的军情是怎样的?”杨保宗道:“据探子来报,宋军已攻下江油,此时正在急攻晋寿。不出意外,今天就能拿下。这样算来,他们最晚后天就能打到汉中城下。汉中目前已封闭了四门,城内的情况我也不得而知。外援要赶到至少需要七八日,恐怕那时候汉中已经顶不住了。”

        林儿道:“看来,必须首先知道汉中的情况才行,我这就让木兰姊前往汉中。”杨保宗道:“汉中城都封了,怎么进去?”林儿道:“玉娘精通易容术,可以让她陪同前往,化妆成守城士兵,应该能混进混出,只是须借几套士兵的衣服。”杨保宗道:“小姑手下奇人异士真多啊。衣服好说。只管问他们要就是。”

        林儿又道:“对于如何应敌,我有个想法,请将军斟酌。医理上说,外邪入侵,须用辛温散寒之药。如今敌大兵来袭,可谓是来势汹汹。在这个当口,就只有如医家一般,用一个‘散’字诀。将大军散成若干小股部队,分而击之。”

        杨保宗道:“这话很有道理,可怎么才能做到呢?”

        林儿续道:“辛者,金也。金曰从革,意思是说金银等物可以是过锻造制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状。之所以有这一性质,正因为它是阴精阳华、内凝外散。杨将军现在不如借用这一思路,以你的两千军为基础,分散开来,去附近州县借些乡勇以为补充,然后多路出击,给敌人造成大军驰援的假象。宋军来仇池不过数月,定然难辨真假。若他以小股力量试探虚实,则以你的大军精锐与之抗衡,乡勇只作摇旗呐喊,收恫吓之效。如果他要想突破重围,则放他过去,这样可解汉中一时之急,拖到北朝大军增援的时候。”

        杨保宗大奇道:“此计甚妙,以前我们在关河打战,也常常采用拖延战术。可关河地广人稀,北凉兵越深入,战力越差,拖起来很容易。而晋寿与汉中近在咫尺,又是一马平川,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拖了。檀小姑的计策,就是要带着敌军兜圈子,兜得久了,他们的战力也就差了。等大军增援赶来,危机自解。小姑果然智谋过人,这几天还请小姑随我行军,也好随时请教。”

        林儿道:“我来这里正是听从源贺兄长的建议来协助将军,但愿能效微薄之力。我这就去让木兰姊前往汉中。”说罢出了大帐,将刚才的计划嘱咐给木兰和仙姬,让他们速去速回。

        杨保宗则按林儿的计策,开始分兵行动。

        此时天已大亮,营中兵士吃完早饭,全都列队整齐,等待杨保宗的号令。

        杨保宗把全军五营各自要前往的方向交待完毕,便开始了他的战前鼓动。

        “兄弟们,大丈夫建功在沙场,今天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我要你们为自己而战,上阵杀敌、奋勇争先,搏一个天大的功劳,一战成名、封妻荫子!”兵士们被他调动起争勇之心,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出兵号令。”

        杨文德上前悄声问道:“将军,门口两个草包怎么对付?”杨保宗道:“一会儿让左营先出营门,做出攻击的态势,我猜那两个草包必定吓得拍屁股走人。”杨文德便领命前去安排妥当。

        于是杨保宗一声令下,大军立时开拔,出了营盘。

        而那曹乙二人见此阵势,早撤了回去,哪敢耽搁片刻。

        杨保宗的亲军约五百余人留在了最后,他们的目标是附近的剑阁,那是阻止宋军前进的最后一个关口。

        林儿的凤行屋被换上了战马,由司马灵寿驾着,林儿坐在其中,随着杨保宗的人马开赴战场。

        晌午刚过,前方已远远看到了剑阁的关墙,关墙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杨保宗疑惑地道:“马上就要打仗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待走近关墙,才发现原来是附近县民们拖儿带女举家往外逃难。

        在道路一旁,几个兵士正和一群县民扭打在一处,杨保宗忙催马过去,喝到:“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县民见是个将军模样的,慌忙过来跪倒磕头:“将军请为我们做主啊,这几个军爷抢走了我们的粮食衣物,叫我们以后如何生活啊。”

        杨保宗温言道:“各位老乡请起来说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一个县民答道:“是这样的,昨天有个叫檀羽的在关城里宣传说,南朝人要打过来了,叫我们快去山中避难。听他们说,这个檀羽是诸葛转世,能把活人说死,连仇池国主都害怕他,所以大家信了他的话,收拾了吃的穿的准备出去逃难。可今天上午宋军没看到,却来了一伙仇池军,看到大家的东西就抢,真的是有理都没处说。”

        杨保宗点点头,转头厉声问旁边的军士:“仇池的军人居然抢百姓的东西,你们想造反吗?你们都是谁的人?”

        那几个军士被他威严震慑,只得乖乖答道:“我们是杨顺将军的部下,一直驻守在剑阁。昨天听说宋军马上就要到剑阁,营里人心惶惶。今天早上醒来,杨将军不见了踪影,大家都说他是一个人跑了,丢下我们不管。也不知谁说了句,不如去抢些财物,大家回家种田去,就带着头到这关城中抢东西来了。”

        杨保宗闻言大怒:“一群鼠辈!难怪人家敢千里迢迢来打汉中!把你们抢的东西留下,叫你们领头的来见我。”那几人哪敢怠慢,飞快地跑了。

        杨保宗则温言对县民道:“拿了东西逃难去吧,在山里多待些时日,等战乱平息了再回来。”几个县民千恩万谢拿着东西走了。

        不多时,一队军士走了过来,为首的作营指挥使打扮,想来就是领头的。杨保宗问道:“城里还有你们多少人?”

        那领头的一副不屑的模样,冷声道:“听说你把他们几个训了一顿?你谁啊?管得太宽了!”

        杨保宗面无表情,回头对杨文德说了两个字:“砍了!”

        那杨文德便在马背上一借力,飞身而起,于空中将手中佩剑出鞘,待落到领头面前时,手起剑下,领头的首级便远远地飞了出去,只留下一具驱体向外喷着血柱。

        杨文德的动作只在一瞬,周围人反应过来时,全都呆若木鸡,再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