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季初中毕业那年,还没开始长高,何宏请了营养师给他专门做饭,还强制性给他报了几个兴趣班。

        那段时间林玉的乖顺让何宏非常满意,他似乎并没有对林玉施虐的欲望,同时又很享受女人畏惧的眼神。

        所以林玉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花不完的钱买不完的高定,没事了找几个富太太搓搓麻将喝喝小酒,也很少见到何季那个小阎王。

        大概八月初,何季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送到了林玉手里,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等到何季下课回来,她破天荒地主动叫了他:

        “小季,你过来一下好吗。”

        何季会听她的话就有鬼了,他也根本不把这个后妈放在眼里,听见这话跟没听见一样,径直往楼梯去。

        林玉就不太高兴了,何季这人她是不太想接触的,但心里还没出息地总想跟人家搞好关系,典型的烂好人心态。

        她想起前几天跟一个富婆老姐妹吐槽:雨不会一直下,但家里这个小崽子的头会一直下。

        林玉只能跟在后面,把通知书给何季送上去——她是打定主意了,下次再有他的东西,直接让佣人扔他屋里去,再不找他搭腔了。

        门虚掩着,敲了两下也没人应。

        林玉就推开门了,想着无论如何把手里这张烫手山芋送出去,省得这小屁孩儿在他爹面前叨她坏话。

        一推开门呢,就看见眼前一具裸着上半身的肉体,白花花地,都透光。

        林玉呆了,何季没反应过来,套了一半的衣服也停下了。

        “……谁让你进来的?!”何季语气冲的不行,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套好。

        林玉往后退半步,脸撇了过去:“对……对不起啊。我敲门了你没应,我以为你是跟往常一样不想理我……我是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刚才叫你,就是为这个……”

        林玉眼里,何季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在她个长辈这儿分什么男女之别啊,再说了男孩子平时打个球跑个步还光膀子呢,也没见他害羞。

        何季走过去,站着还没林玉高。

        他歘地一下拽走了林玉手里的通知书,皱着眉头,语气不善:“行了,你出去吧。”

        被这么对待,林玉真的不痛快了,不等何季再开口撵,她舒口气就转身走了。

        从这天开始,林玉跟何季这个继子的关系更下一层楼了,以前见了面林玉好歹还会憋个笑出来,后来索性也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了。

        何宏隔几天就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林玉躲得远远地。

        何宏身体好了一点儿,把功劳都归咎到林玉这个冲喜续弦的身上,所以他轻易不动她,她也乐得当她的甩手掌柜。

        八月下旬,林玉逛街回家,何宏也在家——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何宏父子俩剑拔弩张地对话。

        具体的听不清楚,林玉只是敏锐地在两个人嘴里捕捉到一个词:“妈妈”。

        “……你妈……”

        “……还不起因为你,我妈才会……”

        诸如此类。

        她直觉这两个人说的不是她,那应该就是这家上一任女主人,何宏的原配,何季的亲生母亲。

        不关她事,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林玉只想静悄悄地溜回自己房间。

        转身的时候,听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伴随着何宏中气十足的侮辱谩骂。

        “……你妈是个婊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敢违抗老子?你他妈一辈子都得靠老子过活……”

        林玉脚步一顿,脚底下就跟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了。

        那些脏话,听得林玉心里发寒颤——不管她平时如何讨厌何季吧,总归只是站在一个成年长辈的角度,嗔怪一个不懂事孩子的无礼傲慢而已。

        她心里把对方当成一个小孩子,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说,何季这个小孩儿是她在何宅这个鬼地方最后的一点儿慰藉。

        那么单纯漂亮的孩子,虽然对她百般不敬吧,但是干干净净地活着,和她年龄差距也最小,像弟弟一样的存在。

        林玉这人怂得很,又贪财又自私,一身市井小民暴发户的臭毛病,偏偏还是个面狠心软的主儿,还喜欢母性泛滥。

        她其实也没比何季好过多少,人家好歹还是何家正经的公子,她算个屁。

        可她从小没了妈,最恨别人骂人带妈了。

        身后的骂声越来越大,还有花瓶碎裂声,何季没忍住的闷声痛呼。

        她转身冲进去,又怕又急地拉开了何宏,把何季挡在身后,半讨好半哀求地:“老何……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好好儿地干嘛打孩子呢……”

        何宏都愣了,更别说何季——谁都不知道这女人抱着什么心态突然冲进来的,毕竟何宏在家里一向是说一不二,他教训儿子的时候,家里资历最老最疼何季的邹妈都不敢吭声替少爷求情。

        何宏一下子就气笑了,阴测测地,推开林玉挽着他胳膊的手,手里的手杖“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你还敢替这兔崽子说话呢?你是不是这段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说着,他手里巴掌高高地扬起,作势要打她,就像那晚一样。

        林玉下意识闭着眼转脸,明明怕的发抖,但还是不躲,就那么替何季挡着。

        打吧打吧,老东西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她现在落何季一个恩情,等他何宏死了,何季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会念她的好让她继续过好日子的——权当是为了以后,林玉这么安慰自己。

        何季脸上还挂着清晰红肿的掌印,身上衣服被何宏撕扯拽打的不成样子。

        自林玉进来后从始至终都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他抖抖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这个小妈。

        和他一样单薄瘦弱,但比他勇敢得多,他当年甚至不敢挡在母亲身边。

        她却敢。

        为什么呢?

        何季不懂了,明明他们非亲非故,他对她也一直不好。

        何宏那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他被儿子和林玉这个小老婆气得犯病了,巴掌没打到林玉脸上,人就捂着胸口倒下了。

        周围有佣人围上来,急慌慌地打电话叫救护,整个大厅的气氛比刚才更紧张。

        何季看着面前人来人往,乱糟糟地,他身上受了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林玉还在拉着他往后退,他看着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比身上那些伤还疼。